第四章 诡案?谜案?

作者:王海 著 发布时间:2018-05-24 23:09:07 字数:13768
  

  苏州河上还弥漫着浓重的晨雾。

  船老大领着雷鸣远和叶知秋来到河边,远望着一条渔船靠近岸边,船老大说:“来了,来了,那就是阿福,就是他发现的尸体。”

  船老大叫道:“阿福,阿福啊,你过来,你把那天发现尸体的情况给这两位警官说一下。”

  雷鸣远对站在船上面露怯意的阿福说:“阿福,别怕,我们没别的意思,更没有责怪你的想法,你如实说就可以了。”

  阿福跳上岸,扭捏了两下,挠着后脑勺说:“那天我们要赶早市,就起了个早,船走到这个地方,天还不大亮,我看见河面上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漂浮着,就用竹竿子捅了一下,等船划近了一看,原来是具女尸,吓了我一大跳,后来,我把它捞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是一具艳尸。”

  雷鸣远问:“阿福,你仔细想想,尸体真的是一丝不挂吗?还是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阿福想了想说:“其实也不算一丝不挂,她的脚脖子上,还耷拉着一条草绳子。”

  “什么,草绳子?”雷鸣远和叶知秋对视一眼。

  阿福肯定地说:“是条草绳,大概这么长。”他用两手比画了一下,“后来,巡捕来搬尸体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一个警官随手把绳子解下来扔掉了。”

  “扔在什么地方了?”

  “没太在意。”

  雷鸣远小声和叶知秋讨论了一下,两个人分头在河边的草丛里寻找起来。不一会儿,叶知秋叫道:“在这儿。”雷鸣远闻声跑了过去,叶知秋手里拿着断了半截的草绳头。

  阿福过来一看,兴奋地惊叫:“啊,对,就是这截绳头!”

  雷鸣远仔细端详着绳头,解开衣服,脱掉,叶知秋不明所以,“探长,你要干吗?”

  “另外半截绳头肯定在水下,我下去看看。”说完,雷鸣远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过了片刻,雷鸣远从水中露出头来,手里拿着半截绳头,说:“你看,叶知秋,它拴在一块水泥坨子上,估计是绳子朽了,被尸体拉断的。”

  叶知秋把雷鸣远拉上岸,雷鸣远擦着身上的河水:“走,回去再说。”

  二人很快回到重案七科。叶知秋观察着绳子两头的断裂处。

  雷鸣远分析道:“今天收获不小啊,这两截绳子,说明几个问题:第一,自杀的可能性排除,白菊肯定是被人杀害的。凶手杀死白菊后,利用某种运输工具运到河边,然后搭乘小船到了河中间,在抛尸前用这条草绳拴在她脚脖上,一头拴在水泥坨子上,然后抛尸河中。凶手拴重物的目的是想让尸体沉在河心不上浮,没想到绳子断了,尸体浮了上来。第二,苏州河不是第一作案现场,而是第二现场。第三,凶手是个老手,他抛尸前扒光了尸体,目的是万一尸体被人发现,也可以混淆视听,干扰警方的破案思路。”

  叶知秋叹服道:“雷探长,你太高明了。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雷鸣远仰起头道:“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人在暗中和我们玩捉迷藏。”

  深夜十点半,雷鸣远回到公寓。脱下警服,倒了杯茶,拿出报纸,坐在灯下,认真地看了起来。

  雷鸣远看完一张报,又拿起另一张仔细看起来,不时比对着两张报纸上的文章。看了许久,困意袭来,起来活动一下四肢,抬头看钟,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雷鸣远感到整个案情被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而且越研究,就越感到棘手。千头万绪中,他好不容易理出三个侦破方向,但让他迷惑的是,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路。

  他左手边是案情分析报告,右手边是几份报纸,他点了根烟埋头仔细研究起来。

  他拿起《新闻报》,一则画着红框的报道映入眼帘:

  龟井菊子小姐于11月11日星期天一早离开公寓,并对守门人声称去虹口看父亲。从那时起,便没有人再看见过她。她行踪消失、音信全无。现在我们虽然没有证据可显示她在星期天早上九点钟之后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可以确认的是,她直到当天早上九点钟都还活着。隔了几天,星期三中午,几个船民在苏州河公园附近的河面上发现了一具漂浮着的女尸。这么说来,我们可以假设菊子在离家后的三个小时内,尸体就被丢进河里。换句话说,从她离开公寓到尸体被发现,也不过整整三天的光景而已。但如果她真的是被人谋杀的,那么凶手就不得不白天杀人,并在当天午夜前完成弃尸,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一个犯下凶残谋杀案的凶手,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而非深夜呢?假设我们在河里发现的死者真是菊子,那也就是说她沉尸河里大约是两天半,顶多三天的光景。然而,根据经验,不管是溺水还是生前遭暴力对待致死,死后尸体才被丢进河里的人,都得经过五天至十天的时间,尸体才能完全肿胀,浮上水面。那么问题来了,这具尸体何以能够违反自然规律,不到三天时间就浮出了水面呢?这一点很令人怀疑。再说,一个会冷静犯下前面所述种种残暴恶行的凶手,不太可能连在尸体上绑重物,以防尸体浮出水面的招数都想不到吧……

  雷鸣远在“五天至十天的光景,尸体才能完全肿胀,浮上水面”一行下面画了一条红线,后面又画了一个问号。

  另一份报纸是《申报》,在头版的下方有则画着红框的报道:

  菊子案发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但法租界警方的破案进展不大,说毫无头绪、一筹莫展也不为过。许多明眼人都知道,到目前为止,连破案方向都没搞清,许多市民议论纷纷,义愤填膺,都在大骂警方无能、愚蠢。许多人认为这个命案‘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此,你会发现这个悬案一开始就被认为应该会很容易破解,警方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这正是警方的可悲之处。就是因为有了‘一定很容易就会破案’的想法,反而会不那么容易破案。而这也是当初为什么警方那么有把握破案,因而一开始不认为有必要祭出悬赏奖金的原因。警方普遍有种反射性的办案逻辑,他们多半认为凶杀案发生的原因以及凶手使用的手法,绝对都有迹可循,他们会在脑海里预设凶杀案的各种犯罪模式、犯罪动机,而且会根据过往的办案经验,认为犯罪的动机和模式不会脱离那几种可能性。但也正因为这个案子可侦查思考的方向确实很多,一种假设说是‘情杀案’,一说是‘劫色案’,另一种又说是‘自杀殉情案’,不一而足,而且每一种假设看起来都有可能,都有成立的理由。如此一来,反而使这个案子千头万绪,千丝万缕,疑云重重,这等于暗示了这案子将变成一个无头案,一个久拖不破的悬案。但这是公众所不答应的。我们可敬的司法当局,是不是应该认真对待公众的期待呢?

  雷鸣远觉得这篇文章的观点颇有见地,而且是在谴责警方破案不力。篇末署名是“白梅”。白梅,她不是死者的同胞妹妹吗?他心想,一定要尽快见这个女记者一面。

  他又拿起一份《新闻报》,红框里有则报道:

  昨天有家晚报提到了菊子小姐曾经失踪的事件。半年前有一桩引发大众骚动的失踪案,失踪当事人正是龟井菊子小姐。当时她从工作地点领事署一楼突然失踪。后来,据知情人说,菊子小姐在一星期之后平安无事地回到了领事署上班。除了面容稍显苍白憔悴之外,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据租界当局对外宣称,她之所以离开一周,是去天津拜访一位朋友,并没有发生什么引起轰动的大事。但据知情人讲,菊子小姐失踪的那一周,是在和一名荒淫放荡的德国海军军官厮混。据知情人推测,两个人后来似乎起了口角,菊子小姐负气离开,于是才得以平安返家。据知情人透露,这位海军军官名叫冯·施特雷,曾多次乘军舰来上海,他目前正随舰驻扎在法兰克福基地。这名海军军官,受过良好教育,军衔是上尉,而非一般粗俗无礼的水手。据目击者称,他们多次幽会的地点就在礼查饭店。如果这则报道属实,那么此次在黄浦江中发现的女尸,就不是菊子小姐本人,而一定另有其人,由于别的什么原因充当了她的替死鬼。知情人还说……

  “哦,这则报道有点儿意思。”雷鸣远心想,问题更复杂了,又冒出来一个海军军官,而且是个德国人,这里面包含什么意思呢……德国情人?两次失踪?幽会?如果这次也像前次一样,是第二次失踪,那死者就不是菊子?这个结论是可以成立的。但这可能吗?领事和总监不都确认女尸确系菊子了吗?文章这样说,难道别有所图,是不是有意要把水搅混?干扰视听?第一次失踪提供了一个必然的逻辑,为的是让人相信菊子还活着,这次只不过是爱火重燃,爱心作祟,再陷疯狂,甚至不排除与德国军官私奔的可能性?从失踪到私奔,顺理成章啊,文章的作者在暗示什么呢?是想把大众的视线从失踪引向私奔、堕胎或情杀吗?

  雷鸣远又看了几篇不同的报纸报道,陷入了思考。

  这几则报道传递的信息比较多,而且盘根错节,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听说、推测、分析和推理,把案件搅成了一团乱麻。

  雷鸣远蹙着眉头,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仔细研究、分析着所有资料。

  当抽完第六根烟的时候,他理清了思路,抽丝剥茧,条分缕析,终于发现三个疑点:第一个疑点是,这篇报道里,多次提到有个“知情人”,而执笔者仿佛是个隐身人,他隐在后面,假借“知情人”的口吻,向公众传递了一个信息,即死者不是菊子,而是另一个和菊子面目十分相像的人,可这一点分明是谎言,因为警方的验尸报告已经确认,死者确系菊子。第二个疑点是,菊子和冯·施特雷多次幽会的地点在礼查饭店,那么,礼查饭店应该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地点,但这一点为什么在警方调查报告中没有提及?只字未提,难道是警方的疏忽吗?想到这里,他又仔细翻了翻警方的调查报告,的确没有找到有关礼查饭店的只言片语。难道这是正常的吗?第三个疑点,这篇报道,表面上在引用“知情人”的话语,但口气却十分肯定,对案情的分析也丝丝入扣,甚至连德国军官的名字、军舰停泊在哪个港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这个德国人却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无法查找。这种手法,在侦探术中就叫作“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一个无法查证的线索,只能把整个案情引向死胡同。是谁想把案情引向死胡同呢,只能是这个隐身人,这个向报社投稿的人。

  雷鸣远分析到这儿,脑海中一根弦被拨响了:“对呀,去报社查一下是谁向报社投的稿,不就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吗?找到这个人,说不定整个案情就找到了突破口!”

  对,就这么办。

  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门外喊道:“雷探长,雷探长,我是叶知秋。”

  雷鸣远起身打开门,叶知秋匆匆而入:“雷探长,快,有新发现!有人在苏州河公园发现案发现场,总监让你马上过去。”

  雷鸣远大惊:“哦,那快走。”

  叶知秋驾着车开到苏州河公园,雷、叶二人从车上跳下,向现场走来。现场已被法租界巡捕严密封锁,围着一圈绳子。几架白炽灯把现场照得雪亮,几十个巡捕在围成一圈的警戒线中进行地毯式搜查,到处是手电筒的光柱在交叉和来回扫射。

  一大群记者被拦在警戒线外,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有人试图闯进封锁线,但都被巡捕挡了回去。

  雷鸣远和叶知秋匆忙拨开人群,走到安东尼身旁。

  “咔嚓”一声,不知是哪个记者远远地拍了张照片。镁光灯中有一件红色的风衣闪了一下。

  安东尼指着一个满脸惊恐的中年妇女说道:“雷探长,我们刚接到一条重要的命案线索,是这位在公园开糖果烟酒店的女店主陈阿黛提供的,她发现这里有几样可疑的东西,通知了巡捕房,我怀疑这就是第一现场。你跟我来。”

  “第一现场?”雷鸣远嘟囔了一句,跟着安东尼来到灌木丛中,他锐利的目光首先被三个大石块所吸引。一块上面放了一件白色衬裙,第二块放了一条丝质披巾,地上还散落着一把阳伞、一副手套、一块绣有“菊子”字样的手帕。

  旁边还有一些破碎的洋装布条在树丛间散落。地面被践踏得很零乱,灌木枝也被折断,到处充满了有人挣扎过的痕迹,像是被一大群人反复踩踏过的样子。

  雷鸣远俯身细察,发现灌木丛和河岸之间隔着篱笆,篱笆墙倒塌了,地面也有被重物拖行过的痕迹。这些痕迹一路延伸到苏州河边。

  安东尼用肯定的语气说:“毫无疑问,此处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雷鸣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很内行地仔细察看了几块石头和上面被丢弃的物品。然后,沿着石块一路观察着走来,一步步走到河边,一面揣摩着可能的作案过程。

  在场的警员没人说话,都紧盯着雷鸣远的一举一动。只有陈阿黛过来向他陈述案情,叽叽喳喳的,说的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懂。雷鸣远自顾自地察看完了地面、石块和遗物。掏出根烟,点上火抽了一口,一屁股坐在河边栏杆上,陷入了沉思。

  他脚边地上摆着个大型工具箱,像个百宝箱,露出照相机、放大镜、电笔、钳子、镊子、滑石粉、药水瓶、试管、指纹采集器、血液采集玻璃试片、尼龙登山绳等一大堆检验工具。

  两个鉴识室的工作人员戴着胶皮手套,很专业地正用镊子把碎布条、手帕等证物一一装入塑胶袋里。

  大约过了半小时,雷鸣远回过神来,长嘘了一口气,对安东尼说:“让鉴识室的人把现场和物证全部拍下来吧。”

  安东尼挥了下手,几个人上来“嘁里喀喳”地拍照。

  雷鸣远下令:“现场要封锁起来,白天要派人站岗,谁也不允许靠近。”

  安东尼立即指定几个巡捕,负责封锁和保护现场的工作。

  警务处大会议室又一次召开案情分析会。

  参加会议的有雷鸣远、叶知秋、孙探长、胡探长等人。

  桌上堆着上海滩各大报纸,有《新闻报》《申报》《大公报》《大晚报》等数种,几位探长轮番地看着报纸。

  安东尼吊着脸最后走了进来,扔下一张报纸:“看看吧,最新出炉的《新闻报》,又有人给我们泼狗屎。”

  陈探长抓起报纸,念道:“菜鸟探长走马上任,警方假戏即将穿帮。”他念了念署名——何许人。

  胡探长抢过报纸,道:“下边还有谬论呢,说:法租警方破案已经山穷水尽,黔驴技穷,还别有用心地找了个完全的外行来充数,糊弄市民,搪塞舆论,转移公众视线……”

  叶知秋怒道:“这个何许人,和雷探长竞争失败了,就使下三烂的手段,这篇文章完全是在发泄私愤嘛。”

  陈探长气愤地说:“这个家伙我可知道他,开了个狗屁福尔摩斯侦探社,专门破一些珠宝失窃案、人口走失案、背妇偷情案,可牛皮吹得震天响。”

  胡探长嘲笑道:“是啊,他的拿手好戏是,自作自为加上自吹自擂,上海滩走红发迹的秘诀他可是玩得炉火纯青啊,他写文章吹嘘自己是‘中国的福尔摩斯’‘亚洲的波洛’,吹着吹着,他就真成了上海滩上抢手的大神探了。”

  安东尼摆了下手:“好啦,不必理睬他了,没录取他,他这是报复,但是非自有公论,上海市民也不全是傻瓜,下面我们言归正传,大家谈谈看法吧。”

  陈探长道:“我看昨晚苏州河公园现场就是第一作案现场,那么多物证已经足够形成证据链了,我这儿还有几封读者来信。”随后念起信来,“案发前后,有人发现一伙地痞流氓,整日在公园附近喝酒、打牌、赌博,而白菊很可能是被这帮流氓瘪三所害。他们一伙强奸了白菊,然后残暴地虐待并杀害了她,又把她抛尸苏州河中。”

  胡探长说:“我不同意老陈的意见。你看《新闻报》上说:白菊小姐于11月11日早上离开了公寓,并对守门人声称去虹口看他父亲。从那时起,便没有人再看见过她。她行踪消失、音讯全无。可没过多久,几个船民在苏州河公园附近的河面上发现了一具漂浮着的女尸。”

  叶知秋问:“胡探长,你的意思是他杀?”

  胡探长说:“是的,这个‘他’是谁呢,再看这篇报道,据知情人讲,白菊失踪的那一周,是在和一名荒淫放荡的德国海军军官厮混。据知情人推测,两个人后来似乎起了口角,白菊小姐负气离开,这名海军军官名叫冯·施特雷,曾多次乘军舰来过上海,他目前正随舰驻扎在法兰克福基地。据目击者称,他们多次幽会的地点就在礼查饭店。如果这则报道属实,那么白菊很可能是被施特雷害死的,所以我的结论是情杀。”

  安东尼煽风点火:“这下案情更复杂了,又冒出了一个德国海军军官施特雷,有没有可能呢?权且当作一条线索追查一下吧。但我还是认为,白菊是自杀的,人为什么好端端地会自杀呢,很可能她和这个海军军官闹了矛盾,为情所困,深陷泥潭,无力自拔,最后自杀了结。”

  叶知秋道:“总监的推论也许可以成立,但上面诸位的推论是互相矛盾的,陈探长说是歹徒奸杀,胡探长说是施特雷情杀,而总监大人说是自杀,总不能三个方向都正确吧,也许还有第四种可能。”

  安东尼不满地问:“那你说还有哪种可能?”

  叶知秋挠挠头皮:“我还没捋清思路呢。我听雷探长的。”

  安东尼最后说:“好了,大家下去再想想,有了进展再碰头,散会。”

  雷鸣远和叶知秋心情沉重地走进重案七科。

  雷鸣远把那张报纸贴在看板上,歪着头看着大标题和登出的自己的大幅相片,自嘲地苦笑着,做了个鬼脸。

  叶知秋泡了杯咖啡,端给雷鸣远。

  叶知秋说:“雷探长,要不我去马林斯基咖啡馆看看,说不定能买到一些相关的情报呢。”

  雷鸣远有些诧异:“马林斯基?”

  “对,您来上海不久,还不知道马林斯基,那儿对外是个咖啡馆,实际是上海滩的情报中心,各国的情报贩子都在那儿交易情报,什么军事的、政治的、经济的,各个国家的、有关国共两党的情报一概都能买到。”叶知秋说。

  “啊,还有这一说呢?这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雷鸣远还深陷案情之中,他感到整个案情被罩在一团迷雾之中,而且越研究就越感到棘手。千头万绪中,他好不容易理出三个侦破方向,但让他困惑的是,他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一回到公寓,他就立刻摊开卷宗,左手边是案情分析报告,右手边是几份报纸,他点了根烟埋头仔细研究起来。

  第二天中午,法兰西银行行长蓝道曼和行长助理史密特向奔驰轿车走来。二人上了车,驶出警务处大院。

  这辆车是安东尼总监的专车,蓝道曼借来一用。

  蓝道曼对坐在后座上的史密特说:“史密特,我们的车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史密特答道:“行长先生,是发动机故障,可能还需要两天。”

  司机边开车边笑着说:“行长大人,您就别客气了,总监的车闲着也是闲着。”

  蓝道曼笑笑,没再吭气。

  后座上,史密特看见驾驶座后兜里有一个文件袋,有些好奇,抽出来一看,突然掉出一沓相片,仔细一看是白菊尸体的照片,从照片上可以明显看出脖子上的勒痕。史密特先是惊讶了一阵,接着诡秘一笑,将相片悄悄塞进自己兜中,再不动声色地把文件袋塞回座椅背套。

  马林斯基咖啡馆就坐落在霞飞路中段,是座三层红砖小楼,既不显山也不露水,顾客也不多,但它在上海情报圈里,可是大名鼎鼎。这里对内的名称是“远东情报俱乐部”,管委会都是白俄富商。但这里的会费昂贵得惊人,因为这里经营着天下最贵的商品——情报。情报俱乐部里做的是一桩桩非常赚钱的生意,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好几百名世界各国自行开业的“职业间谍”和“情报贩子”常年汇集于此的根本原因。除了职业间谍外,在这里混的大多数人不领政府薪水,全凭倒卖情报过日子,即使没能发大财,至少也可以让他们交得起这里昂贵的会费,同时还能在租界中混得光鲜体面、人五人六。

  眼下国难当头,局势艰危,情报显得愈发重要,行情一路看涨。各类情报,无论是商业的、政治的、军事的,国与国之间的、人与人之间的,都是一座座金矿,值得有心人大挖特挖。在这里卖情报的,行话说就是“开盘口”,哪条情报最值钱?哪类情报最热络?哪种情报最烫嘴?哪路情报最烧心?他们都心有灵犀,眼角眉梢间都是学问。这里潜规则盛行,人人都有多重身份,从没人随随便便开盘口,什么情报要放出来,什么情报要捂一捂再放,什么情报要淹掉它,什么情报专门卖给谁,上头都是有学问、有名堂、有妙用的。最妙的是谁想买什么情报本身也是可以卖钱的情报。

  在马林斯基交易情报,有不少明规则,比如要交易哪国的情报,买卖双方就要从花瓶里抽出一支代表该国的丝绢做的国花摆在桌面,比如法国是鸢尾花,英国是月季花,苏联是向日葵,美国是玫瑰花,日本是樱花,中国是牡丹花。有意思的是,代表国民党的是梅花,代表**的是海棠花。

  这些绢花的摆放也是有讲究的,比如竖向摆放,说明没有情报消息可售,而横向摆放,说明有情报和消息出售。

  在情报价格方面,从行家透露出的内幕来看,交易的情报分成“五类”“二十个等级”,价格也是随行就市、水涨船高。最低价的属于“消息类”的本地情报,包括政商名流和演艺明星的艳闻、丑闻、花边趣闻等,情报价格由一千至五千元法币不等;第二类属于“国内情报”,包括国民党和**的动向、部队调动、战略态势等,一万元至五万元不等;第三类属于“租界情报”,包括英美租界和法租界的情报,五万元至二十万元不等;第四类属于“国际情报”,二十万元至五十万元不等;第五类属于“日军动向”情报,五十万元至八十万元;如果是关乎一国命运的战略情报,甚至可以达到一百万元。

  一楼大厅,有头有脸的中外人士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史密特走进大门,回身窥望一眼。侍者领他上了二楼,来到密室,史密特挂好大衣和毛皮帽子,落了座。侍者立刻端来了热气腾腾的咖啡。

  另一扇门悄然打开,黑泽走了进来,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

  圆桌正中摆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不同的绢花,每支绢花代表着一个国家。

  史密特把一枝代表法国的鸢尾花摆在桌面,横着摆放(横着摆放是有情报要卖出)。

  史密特抬眼望着黑泽。

  黑泽把一枝代表日本的樱花横着摆放在桌面,迎着史密特的目光,二人会意地点头致意。

  史密特问:“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泽洋勇先生吧。”

  黑泽道:“是的,正是在下,可大名不敢当,我哪比得上法国著名银行家史密特先生啊。”

  史密特笑了笑:“哼,银行家?那是在法国,现在在上海,我只是法兰西银行的行长助理。”

  黑泽道:“可我听说你深得爱棠领事赏识,能当蓝道曼先生半个家呀。”

  史密特随意地挥了下手:“一个家、半个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黑泽先生带来一份见面礼。”

  黑泽立刻瞪圆了眼睛:“哦,那很好啊,我听说法国人对朋友慷慨大方,今天倒要领教一下。”

  史密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黑泽:“这里面的东西,我想你和你的上司都会感兴趣。”

  黑泽抽出信封里装着的相片,相片上白菊脖子上的勒痕非常明显,黑泽心里有数了,把相片塞回信封,装进怀里:“是白菊的?”

  史密特点了下头。

  黑泽接着道:“很好,史密特先生,果然是份厚礼。我们大和民族对真正的朋友都很慷慨,从不吝啬,您,开个价吧。”

  史密特笑着伸出两个巴掌,犹豫了一下,翻着白眼想了想,翻了一下手掌。

  黑泽打开一个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二十根金条,放在桌面上,推了过来。

  史密特把金条装进自己手提箱里:“黑泽先生果然出手大方,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黑泽笑道:“史密特君是法租界的重量级人物,我想引荐先生和我的老板龟井太郎先生见个面,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史密特说:“我正想结识龟井先生呢,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嘛。”

  黑泽起身,握着史密特的手:“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等我电话。”

  一个侍者端着盘子走过来,史密特放了一沓佣金,和黑泽走出房间。

  早上八时整,安东尼准时走进了警务处总监室,拨了通电话:“喂,领事先生吧,我是安东尼,嗯,案子还在研讨,开过两次会了,意见不统一,姓雷的那小子已经完全被我绕进迷魂阵里去了,嗯嗯,是的,我会密切注意的,您就放心吧。”

  安东尼放下电话,想了想,又拿起另一部电话。并让下属把雷鸣远叫过来。

  安东尼一见雷鸣远就问:“雷大探长,这几天你们研讨得怎么样了?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雷鸣远紧皱双眉:“进展啊,可以说一点儿也没有,我至今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

  安东尼严肃道:“三个侦破方向,一个情杀,一个奸杀,一个自杀,你到底选哪一个?”

  雷鸣远假装糊涂:“选哪一个呀,我还……真没想明白。”

  安东尼压住怒火:“好了,不用胡思乱想,瞎蒙乱猜了,就按我说的,从自杀入手侦破,要快,不然,我们警方真要给上海市民的唾沫淹死了。”

  雷鸣远苦笑道:“自杀的可能性不是早就排除了吗?总监先生您忘了?”

  安东尼一下板起了脸:“我没忘。可你上任已经多少天了,七天了,我的大探长,你不会这么无能吧?”

  雷鸣远正色道:“我是无能,如果你嫌我不称职,可以撤了我,要不我就自动辞职。”

  安东尼凶狠地盯着雷鸣远,雷鸣远也正视着他的眼睛,二人用眼神较量着。

  僵持了一会儿,安东尼缓了缓语气道:“好了,雷大探长,我是信任你的,你一定能把案子破掉,不要有所顾虑,放开手脚干吧。”

  雷鸣远站起身,呆呆地走出门去。

  刚回到重案七科,叶知秋立刻汇报:“探长,我查了一下所有报纸,那个所谓的‘知情人’一共出现三十八次,提到德国海军军官施特雷的报道,一共有六份。”

  雷鸣远眼睛顿时亮起来,道:“哦,这么多?”他紧张思考一阵,对叶知秋说,“这样,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各报社查这个投稿的‘知情人’,我去礼查饭店查海军军官。”

  “好。”叶知秋抓起警帽,二人一起走出房间。

  雷鸣远走进礼查饭店大堂,前台小姐问:“请问先生要住店吗?”

  雷鸣远说:“不,我找你们的前台主管问点事。”

  “好,请稍等。”小姐进去了,不一会儿,一位男主管走了过来。

  主管问道:“请问警官先生,有何贵干哪?”

  雷鸣远递上警官徽章:“我们查案,碰到一个德国人,他叫冯·施特雷,他在你们礼查饭店住宿过,请您查一下他住的是几层几号房间。”随之递上一个写有名字的字条。

  主管看了看字条:“请等一下,我来查查看。”主管搬出几个登记簿,翻看起来。

  主管从一大堆登记簿中抬起头来说:“没有啊。”他又翻了几本,道,“对不起,警官先生,我查遍了全年的登记,没有叫施特雷的德国人在我们酒店住宿过。不信你自己查。”主管递上厚厚几本登记簿。

  雷鸣远查了一本又一本,最后,摇摇头:“是没有这个人,对不起,打扰了,谢谢。”

  半小时后,雷鸣远回到重案七科,对俯身书写的叶知秋道:“老叶,我去过礼查饭店了,根本没有一个名叫施特雷的在那里住过,这显然是个谎言。”

  “我早知道是谎言。施特雷这个人根本就是捏造出来的。”

  “你那边怎么样?有收获吗?”

  叶知秋笑道:“当然。我去了《新闻报》《申报》《大公报》《大晚报》《晶报》《字林西报》,确实有一个匿名者频繁给它们投稿,地址是:上海中央邮政repond.x-ch-237。”

  “原来这是个邮件留局自取的代号呀。”

  “对。我去了中央邮政总局,查到了这个人,你猜他是谁?”

  雷鸣远紧张地问:“是谁?”

  “他是……”叶知秋俯身在雷鸣远耳边悄声说了一个名字。

  雷鸣远大惊失色:“啊,是他?真的是他?”眼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叶知秋坚定地点点头。

  雷鸣远喃喃地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凶手是他?不可能啊!或者他是凶手的同伙?再不就是凶手的幕后指使人?”

  叶知秋耸耸肩,一味地摇头苦笑。

  雷鸣远点燃一根烟抽起来,叶知秋问:“探长,这案子,我们还要再查下去吗?”

  “当然要继续查下去,即使我们知道是他,也不能说明找到了凶杀的证据,只能算案情有了突破,找到了方向,但离最终破案,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呢。”

  龟井公馆一楼客厅里,龟井边品尝着日本茶道,边冥思苦想。黑泽走了进来,龟井抬头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黑泽喜形于色道:“这个史密特是个贪财的家伙,以后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他,在法租界和法国银行的心脏部位钉进一根钉子,今天初次见面,他就卖给我一份重要的东西。”

  龟井接过黑泽递上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沓相片,龟井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急切地翻看着。

  黑泽指着照片道:“这是菊子验尸的照片,你看看这脖子上的勒痕,说明菊子肯定是被法国人掐死的。”

  龟井表情复杂,有悲痛,有困惑,有怒火,侧头思考良久。

  龟井醒悟道:“菊子暴露了,法国人已经知道她是我们安插进去的卧底了,这才痛下杀手。可恨呀,我们一定要想出办法,狠狠地教训一下这帮畜生,叫他们知道我龟井太郎绝不是好欺侮的。”

  “先生,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龟井看了黑泽一眼道:“想法?很好,这说明你开始用脑子了,跟法国人斗,要学会看棋看五步,光靠一两个回合是胜不了他们的,必须在心机和头脑上智胜他们。”

  黑泽大胆进言:“我认为,我们应该把菊子的尸体挖出来,让法国人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龟井立刻板起了脸道:“蠢!法国人能让你挖?他们费尽心机、大玩花招掩盖起来的罪恶能轻易让你得到?做梦去吧你!我倒有一个办法,哼哼,要让尸体自己从坟墓里跳出来!”

  黑泽大惊道:“啊,先生,这这这……这尸体能……能跳出来?”

  龟井诡谲一笑:“嘿嘿,走一步诡棋打乱法国人的阵脚,这步棋,鬼就鬼在要分三步来走……”龟井在黑泽耳边小声交代着,听得黑泽连连点头。

  报馆一条街街头。

  小贩们手扬报纸,高声叫卖:“看报啦,看报啦,法国坟山昨夜闹鬼,无名艳尸冤魂不散!”

  另一小贩扬手叫卖:“看报啦,看报啦,白衣女鬼披头散发,坟山上演夜半歌声!”

  许多路人纷纷买报,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黑泽走进龟井公馆大客厅,兴冲冲地说道:“龟井先生,我们按您的计划行动,效果不错,整个上海滩都轰动了。”

  黑泽递上几份报纸,龟井阴笑着看报:“嗯,这下法国人彻底慌了。”

  一辆大卡车开进陵园,从车上跳下几十个日本浪人,头扎白布条,腰缠布腰带,手拿各种工具,冲到白菊墓地前面,就要挖墓。

  陵园负责人匆匆赶来,大喝:“哎哎哎,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法租界,随便挖墓是违反国际法的!”

  浪人头领道:“白菊是我们日本人,她在这里死不安宁,频频闹鬼,我们让她换个平安的地方。”说着,一挥手,手下人开始抡锹挥镐,大肆挖掘起来。

  陵园负责人哀求道:“你们不能挖,不能挖呀,搅扰了死者,上帝会发怒的!”对手下人说,“快快快,快去报警。”

  一巡捕立刻给安东尼打了报警电话。

  这时,白菊墓前,已经被日本浪人挖开一个大口子,十几个浪人正奋力挖掘,突然,一大群法国巡捕冲了过来,包围住了这帮浪人。

  巡捕队长向天开了一枪,接着大喝一声:“都停下来,想造反啊,谁让你们挖墓的?光天化日之下,敢到我们法国人的地盘来闹事,活腻歪了是吧,你们谁是领头的?”

  浪人一时间被镇住了,浪人头领狞笑着晃上来:“我是领头的,怎么样?有本事你抓我呀,你不敢!法国人的地盘?还好意思说,你们的政府都垮台了,你还不识相!我告诉你,整个大上海都是我们日本人的,我们想怎么干谁也管不着!况且,白菊是我们日本人,我们想让她换个地方安葬!”

  队长怒道:“放你的狗臭屁,日本人怎么啦,日本人也要遵守国际法,你信不信,你再违法乱挖,老子就敢开枪!”

  一群浪人围上来,大喊:“你敢?开枪啊!”巡捕们不得不节节后退。

  许多市民前来围观,人群中,雷鸣远和叶知秋乔装成平民,挤在人堆里窥伺着。

  安东尼匆匆从后面赶上来,站在碑石上高喊:“大家都别吵啦,听我说一句,我是法租界警务处处长安东尼,你们要想迁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采取不正当的手法,私闯乱挖!这里是法租界,连你们政府都承认我们的合法性和独立性。所以我奉劝各位回去,大家相安,如果你们一定要迁坟,就请你们的领事来谈判,谈判你们懂吧?我相信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是吧?”

  浪人头领回身看了看众人,众人有些胆怯,又看看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下令道:“走,回去,让我们日本领事来谈判,不信他们不让挖,走!”浪人们收拾起工具,离开了。

  安东尼望着浪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龟井公馆大客厅,黑泽走进来,对拿着名棋谱在复盘的龟井道:“先生,按照您的部署,村山带着一群浪人去法国坟山挖坟,大闹了一场,巡捕出动了一个中队,连警务处处长安东尼都来了,我看法国人是彻底坐不住了。”

  龟井把一粒棋子点到棋盘关键点位上道:“安东尼来了?主角是该出场了,我的计策成功一半了,今晚他们势必会采取行动,你们要按照第二步计划,派出……”龟井越说声音越低,黑泽频频点头,眼中冒出阵阵阴光。

  法租界领事办,爱棠和安东尼坐在沙发上分析挖墓事件。

  安东尼说:“这帮日本浪人来者不善,我怀疑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爱棠很肯定地说:“指使者不是别人,就是那只千年老龟,不光是挖墓,连那个女鬼也是他搞的名堂,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他玩的这一手又一手,究竟为了什么?”

  安东尼不屑地说:“这还不简单,挖出尸体,龟井就会看见白菊脖子上的勒痕,这样他们就抓住了把柄,就会兴师问罪,就会为动武找到借口,那样的话,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是啊,龟井这只老狐狸,嗅觉超级灵敏,他一口就咬在了我们的要害处,我们怎么应付?真是悔之无及呀,早该一把火烧掉尸体,不至于后患无穷。唉!”

  “对,烧掉,”安东尼一拍大腿,“还是领事先生棋高一着啊,我们悄悄地把尸体挖出来,用另一具尸体掉个包,把真尸体赶紧烧掉,毁尸灭迹,杜绝后患!”

  爱棠沉吟良久:“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你,连夜带人去挖尸,换尸,注意,扩大警戒圈,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明白了吗?”

  “明白。”安东尼起身匆匆离去。

  重案七科的办公室里,雷鸣远和叶知秋也在研究下午的挖墓事件。

  叶知秋问:“探长,你说日本浪人挖墓和装神弄鬼之间有没有联系?”

  雷鸣远道:“当然有联系,不过这些都是序幕,今晚上演的才是主戏,我们早点去现场盯着,我估计安东尼会有大动作。”

  叶知秋拿出两件紧身夜行衣,递了过来。雷鸣远看了看腕表,接过了夜行衣。

  冷月高悬,大地一片白茫茫。

  白菊墓附近,有一大群巡捕在挥锹抡镐,使劲刨着,后面不远处,站着一排拿枪的巡捕,围成一个大大的警戒圈。

  安东尼背着手往坑里看着,一面催促着:“快快快,动作怎么这么慢啊!”

  巡捕们加紧了施工的速度,不久,一副棺材被刨了出来,一个吊臂伸来,底下有人将绳子固定在盖子上,一声“起吊!”棺材盖子被吊起,几个巡捕将里面的女尸起了出来……

  不远处一个土包后,露出几双鬼鬼祟祟的眼睛,紧紧盯着巡捕们的一举一动。

  另一个土包后面,又有几个人头伸出来,向挖开的墓坑张望。

  土坑里,一个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放了进去。一声“盖棺!”吊臂将棺材盖重新盖上。

  挖出来的女尸被平放在地上,安东尼走过来,低头掀开白布,露出白菊青灰色的脸。安东尼用手电照了一下,挥了下手,尸体被装进一个尼龙尸套里。

  几个巡捕抬着尸袋来到陵园前的卡车旁边,车上的巡捕伸手帮忙,将尸袋抬上了卡车。

  安东尼向司机交代了几句,然后走向自己的轿车,发动引擎,把奔驰轿车开向马路。

  马路上,安东尼自己驾驶着奔驰轿车开在最前面,后面紧紧跟着装有尸体的法式大卡车。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紧紧跟着前车。

  最后面,是雷鸣远驾驶的福特轿车,叶知秋手拿望远镜,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车辆。

  很快就到了东郊火葬场。

  车进了火葬场,奔驰轿车停下,卡车紧跟着也停下了,有人从后车厢抬下了尸体袋。

  安东尼下了车,向迎上来的火葬场主任说:“刘主任,我有一具尸体要焚化,请你马上安排。”

  刘主任看着尸体袋抬了进来:“尸体先放停尸间吧,对不起总监先生,真不凑巧,焚化炉的炉丝烧断了,还没来得及更换新的。”

  安东尼凶狠地瞪他一眼:“浑蛋,你是不是故意搞名堂啊,听说你们收了钱才烧尸,有没有这回事?我可没钱给你,你必须马上给我烧掉,误了事看我枪毙你!”

  刘主任连连作揖:“总监大人,炉丝真的坏了,不信你自己看。已经派人去南京买了,估计明早能够赶回来。”

  安东尼来到焚化炉边,刘主任打开熔炉门,安东尼探头进去看了:“看样子你没说谎,这样吧,尸体要放好,谁也不许接近它,我要派人监督,我明天一早再来。”

  停尸间是一个大屋子,里面有一排排抽屉,巡捕抬着白菊的尸体袋进来,刘主任指着一个抽屉:“就放在这个格子里吧,很安全的。”尸体袋被几个巡捕放进了二层的一个格子里,关上了柜格门。

  安东尼走到门口,指着三名巡捕:“你们三个今晚在这儿值班,不许睡觉,不许擅离职守,任何人接近尸体就开枪报警,听明白了吗?”

  巡捕立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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