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万里
发布时间:2025-12-18 20:00:31
字数:4404
妹妹在十八岁生日宴上,穿着一身价值六位数的新中式公主裙。
买衣服的钱,是我刚拿到手的国家奖学金。
她捏着嗓子,对我颐指气使。
“贱婢,还不给本公主把鞋提上?”
我妈笑着附和。
“雪儿,快去,别扫了你妹妹的兴。”
宴会过半,妹妹故意摔倒,指着我哭诉。
“阿玛,额娘,这个贱婢想推倒我,谋害龙裔!”
我爸脸色铁青,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来人,把这个贱婢的腿打断,扔到后山冷宫去!”
他们真的把我拖进了别墅后山那间废弃的柴房,反锁了门。
入夜,大雪纷飞,我烧得神志不清时,听见妹妹在门外直播,笑得花枝乱颤。
“家人们,恶毒的宫女已经被打入冷宫了,我们现在就等她冻死,然后就可以大结局啦!”
1
木门外,陆瑶的笑声穿透薄薄的门板,混着寒风灌进我的耳朵。
“家人们看见没?这就是本公主在这个家的地位。”
“想看她怎么冻死的,礼物刷起来!”
我蜷缩在冰冷的柴火堆上,高烧让我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阿玛说了,这种贱婢,死不足惜。”
陆瑶的声音尖利又得意,通过直播传到成千上万人的耳朵里。
“她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现在居然敢咬主人了,你说该不该死?”
直播间的弹幕我看不见,但能想象到观众在弹幕上的台词。
我费力地撑起身体,爬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陆瑶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小脸冻得通红,却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
她将手机镜头对准柴房的门锁,那是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铜锁。
“看见这把锁了吗?这可是额娘专门找出来的,叫永不超生锁,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
“有人问她会不会饿死?放心,她有吃的。”
陆瑶说着,从管家手里拿过一个狗食盆,里面装着几块啃剩下的骨头和残羹冷炙。
她把食盆“哐当”一声,从门下方的破洞里塞了进来。
“喏,你的晚膳,贱婢。”
她用那种逗弄宠物的腔调说。
“快吃啊,当着我几万粉丝的面,给大家表演一个饿狗扑食?”
我趴在地上,看着那盆混着泥土和雪水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陆瑶故作惊讶地问。
“哦,也对,毕竟是拿了国家奖学金的才女呢,怎么能吃狗食?”
“可是怎么办呢,你的奖学金,现在穿在本公主身上了呀。”
她炫耀似的转了个圈,展示着那件昂贵的裙子。
“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想杀了我?”
“可惜啊,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妈赵惠兰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耐和宠溺。
“瑶瑶别玩了,外面冷,快进来,冻感冒了就麻烦了。”
“知道了额娘!”
陆瑶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她最后对着直播镜头说。
“家人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明天我们再来看这个贱婢是怎么被活活冻成冰雕的。”
说完,她又走到门前,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能听见的恶毒话语说。
“陆雪,你知道吗,爸本来只是想关你几天。”
“是我告诉他,你偷偷联系了傅言,想让他来给你撑腰,败坏我们家的名声。”
“爸最恨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所以才下令打断你的腿。”
“哦,对了,你那条腿,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没知觉了?”
她咯咯地笑起来,那我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脚步声远去,世界终于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还有我越来越沉重的呼吸。
我感觉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就在我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柴房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2
那是一只饿极了的野猫,被风雪逼进了这间破柴房。
它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步步朝我靠近。
目标,是门边那盆狗食。
我靠着门板,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高烧和寒冷已经夺走了我所有的力气。
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我们家这种荒唐的皇室家规,是从六年前开始的。
那年,我爸陆振国的生意做到顶峰,自负心也膨胀到极点。
一次家庭聚餐,他喝多了,指着电视里的古装剧,大声宣布。
“从今天起,我就是这个家的皇上,你们都得听我的!”
我和我妈赵惠兰都以为是酒话,笑了笑没当真。
只有当时十二岁的陆瑶,立刻站起来,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
“瑶儿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振国龙颜大悦,当场奖励了她一辆最新款的跑车模型。
从那天起,陆瑶就找到了在这个家生存的终极密码。
她每天阿玛额娘地叫着,把陆振国和赵惠兰哄得服服帖帖。
而我,因为不肯配合这种幼稚的游戏,成了这个家里的异类,一个不合时宜的外人。
陆瑶是圣宠在身的公主,我就是碍眼的贱婢。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挥霍,买几万块的游戏机,几十万的包。
而我,连买一本参考书,都要写申请,看他们的脸色。
高二那年,我凭着竞赛成绩,拿到了保送重点大学的资格。
陆瑶知道了,哭着去找陆振国。
“阿玛,姐姐她要离开我们了,她是不是觉得我们家配不上她了?”
“她要是走了,以后谁陪您和额娘解闷啊。”
当天晚上,陆振国就撕了我的保送通知书。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
“朕没同意,你就哪儿也去不了。”
“瑶儿身体不好,性子又单纯,你作为姐姐,就该留在家里,照顾她,辅佐她。”
“这是你的本分,也是你的荣幸。”
我哭着质问他:“凭什么?就因为我不肯陪你们玩这种可笑的游戏吗?”
他一个耳光扇过来。
“放肆,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看来是朕平时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沉默。
我放弃了保送,参加了高考,考上了本地最好的大学。
我拼命学习,做兼职,拿遍了学校里所有的奖学金。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足够独立,总有一天能离开这个令人窒窒的牢笼。
可我错了。
我拿到的最高额度的国家奖学金,成了陆瑶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赵惠兰拿着我的银行卡去刷卡时,甚至没有一丝愧疚。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我说:“瑶瑶是公主,她的成人礼必须要风光。”
“你那点钱,就当是为家里尽忠了。”
“雪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让你妹妹在朋友面前丢脸的,对吧?”
我还能说什么?
我所有的反抗,在他们眼里,都是大逆不道。
野猫的尖叫声将我从回忆中拽回现实。
它扑向了那盆狗食,贪婪地撕咬着。
寒意从脚底升起,我的四肢开始变得麻木。
柴房外风雪似乎更大了。
“吱嘎——”
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在风中响起。
不是门。
是头顶的房梁。
3
沉重的积雪,压垮了这间久经风霜的破屋。
一根腐朽的横梁带着碎瓦和雪块,轰然砸落。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朝旁边滚开。
房梁砸在我刚刚躺着的地方,木屑四溅。
野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从墙角的破洞里钻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风雪中。
柴房塌了半边,风雪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下一秒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成为妹妹直播素材里的一具冰雕。
多么荒唐,又多么可悲。
陆瑶的生日宴会,应该正进行到高潮。
陆振国端着酒杯,接受着宾客的恭维。
赵惠兰则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最骄傲的公主。
没有人会记得,后山还有一个被他们遗弃的女儿,正在生死边缘挣扎。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是从宴会厅方向传来的,穿透了风雪,微弱但清晰。
紧接着,是陆振国暴躁的怒吼。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不知道我正忙着吗?”
“什么?A大校长?他找我干什么?”
“陆雪?她不是在学校吗?什么国际交流项目?我怎么不知道!”
“没空,让她自己处理,别拿这种小事来烦我!”
电话似乎被粗暴地挂断了。
我躺在雪里,无声地笑了。
国际交流项目。
那是我准备了整整一年的机会,是我逃离这个家的唯一希望。
现在,也被他轻飘飘的一句没空给毁了。
身体越来越沉,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
就在我彻底放弃,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
柴房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爸,你看,我就说她死不了吧!”
是陆瑶的声音。
“这种贱婢,命硬得很!”
门锁被“哗啦”一声打开。
几道手电筒的光柱照在我身上,刺得我睁不开眼。
陆振盯着塌了半边的柴房,还有躺在雪地里几乎被掩埋的我。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我的死活,而是愤怒。
“混账东西,让你待在里面反省,你居然敢把房子给拆了!”
“你是想造反吗?”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剧烈地咳嗽。
每咳一下,胸口都针扎一样疼。
“阿玛,您别生气,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陆瑶娇滴滴地挽住他的胳膊。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用这种方法吸引您的注意,博取同情。”
“心机太深了!”
赵惠兰也走了过来,她用手帕捂着鼻子,满脸嫌恶。
“真是晦气,瑶瑶的生日宴,全被她给搅了。”
“振国,赶紧把她处理掉,别让她在这里碍眼。”
“处理?”陆振国冷哼一声,“扔出去冻死,太便宜她了。”
他俯下身,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从雪里提了起来。
“你不是想跑吗?不是想去参加什么交流项目吗?”
“朕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他拖着我,往后山更深处的黑暗中走去。
雪地里,留下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拖痕。
4
后山深处,有一个废弃多年的防空洞。
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他把我扔在冰冷的混凝土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从今天起,你就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你送吃的喝的。”
“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陆瑶跟了进来,兴奋地用手机拍摄着。
“哇,家人们,我们现在来到了终极地图,废弃防空洞!”
“这里的环境,是不是比刚才的柴房刺激多了?”
“想看贱婢在这里上演极限生存吗?打赏走一波。”
赵惠兰没有进来,她站在洞口,不耐烦地催促。
“好了没有?瑶瑶体质弱,不能在这种阴冷的地方待太久。”
“赶紧锁上门,我们回去切蛋糕了。”
陆振国最后看了我一眼,那是一种看死物的冷漠。
“记住,你的命是朕给的。朕让你死,你最好乖乖去死。”
沉重的铁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哐当——”
落锁的声音,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和声音。
世界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和死寂。
我躺在地上,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
发烧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
我好像看见了死去的奶奶。
她朝我伸出手,慈祥地笑着。
“雪儿,跟奶奶走吧,奶奶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是啊,死了就解脱了。
再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再也不用忍受这种无休止的折磨。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时,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掏出手机。
屏幕上微弱的光,显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
一条未读消息,在屏幕顶端亮着。
来自一个我置顶的,许久没有动静的头像。
是傅言。
“落地了,赶去你家宴会的路上,给你个惊喜。”
我看着那行字,心猛地抽了一下。
他回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手机屏幕一闪,彻底黑了下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我猛地睁开眼,求生的意志前所未有地强烈。
我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向铁门的方向爬去。
“开门,放我出去!”
我用尽全力拍打着铁门,声音沙哑得不成人形。
回应我的,只有空旷洞穴里的回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力气耗尽,瘫倒在地时,铁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锁链被解开,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缝。
陆振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所有的光。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我,冷笑了一声。
“还没死?你的存在,真是对我最大的羞辱。”
“正好,有人来找你,别给我丢人现眼。”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来,粗暴地拖了出去。
我的头撞在门框上,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
透过血色,我看见洞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不是傅言。
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峻的陌生男人。
男人看到我的惨状,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陆雪小姐,傅先生让我来接您。”
“他说,惊喜变成了惊吓。现在,游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