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萱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她又噩梦了。

房间昏暗，只剩清冷撩人的月光从纱窗溜进带来些许微光。

“何不杀了她？何不杀了她？是她害死你娘亲，是她害死你娘亲……”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某个沧桑的声音，诱惑着她，秦萱挥手，试图赶走这令人厌恶的嘈杂声，却于事无补。

“滚开！”她大喊着，蜷缩在角落。

“你若是害怕，把她给我，我把她永永远远锁在画里，让她生生世世不得翻身。”那是个男声，沧桑又低沉，话语迷迷糊糊，断断续续。

“我，我自是会杀了她。”秦萱把头埋起来。

桌上的画卷微微闪光，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你可还记得你娘亲的面貌？”它在与秦萱搭话。

娘亲的面貌，秦萱仔细回想，她闭上了眼。翩然而来的女子仪容韶秀，眉眼细长，温柔动人，她轻提浅色百褶群，身姿婀娜，青丝如瀑布般垂泄，直至腰间 似绸缎般润滑 双眸空灵清澈，唇若樱瓣，满是笑意，她款款地向自己走来，走来……

秦萱看着母亲，脸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倏然间，秦萱大叫道：“不，娘亲，娘亲！”原本美貌动人的女子在她眼前渐渐消失，娘亲的头发着了火，一股焦味袭来入秦萱的鼻，令她难受不已，，娘亲的五官渐渐被大火吞噬，从眼至脚，白皙皮肤被侵蚀腐烧，渐渐变得焦糊，娘亲的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恶心的皮肉炙烤的味道袭来，她一阵作呕。

“这才是你娘亲，她多么可怜。”它不断挑起秦萱内心的欲望，哦，不，是罪恶。

秦萱她脸色苍白，嘴角微微抽搐，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道：“我娘亲，她，真是如此凄惨？”

它说道：“秦萱，杀了一个人就够了吗？你娘亲可是像死了千千万万次，饱受痛苦和折磨，她拼命地求饶，她跪在你爹的面前，你爹爹却毫不手软，活生生打死了她，那白芷，在一旁煽风点火，硬是没有伸手拉你娘亲一把，还帮你爹爹放了把火掩盖证据，你觉得，他们有谁是无辜的？”

“都是白芷害得，都是她，都是她！”秦萱红了眼，想起娘亲的惨死，她她握紧了拳头。

秦萱起身，走到桌边，手指轻轻敲击在书桌上，清脆的指节撞击声显得尤其阴森可骇。她摸着木椅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上的金镯，这是娘亲生前赠与她的，谁曾料，这竟然成了娘亲的遗物。

她思索了片刻，在怀里掏出了嗜血粉，小罐子在手心中躺着，她苦笑道：“是你们该死。”

碧椿园静悄悄，再无任何言语。

秦府老爷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也曾派人来寻找打探，都未曾有结果，直至七日后，有渔夫在河里打捞起一男子，该男子面目全非，凭衣着可判断是富贵人家，据说是在河中泡了数日，众人纷纷议论，都说他是秦家老爷，不幸遭人迫害，被毁尸灭迹，才出现在这小河中.

秦家夫人听到消息，前去打探，才见尸体一面，她跪下就痛哭，悲伤欲绝，没想到这人竟真是秦老爷。

秦府办了丧礼，阳城人皆来哀悼，唯独秦家小姐缠绵病榻，难以为父尽孝。

“阳城人都在夸你情深意重，若非我知晓你本来的面目，恐怕我也会被你欺骗。”秦萱没有回头看刚进门的女子，她自顾自地说道。

白芷掩面，道：“我各处都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他，你究竟将他藏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除非你想去陪他。更何况，那棺材里躺着的，不就是你找来的秦墨城吗？”她回身，侧对着她，手中的剪子未曾停下给盆景修剪。

“我知晓他已死，可寻不到人，这秦府人心惶惶，朝庭里也不能交代，自然是要寻个尸体瞒天过海。”白芷也不避讳。

秦萱道：“今日的葬礼办的也算体面，改日我再为你办一场，不过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我又觉得不配。”

“身后事都替我想好，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这女儿。”白芷嗤笑。

女儿？她白芷也配当母亲？

秦萱将手中的剪子重重地扔到桌面：“感谢倒不用，我可不会在你的葬礼上哭得尽心尽力，扮演得绘声绘色。”她今日也曾去过大厅，见白芷在众人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看上去恨不得随她夫君去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多么深爱秦墨城呢。

“我这辈子，就只真哭过一次，你说我是不是个无情人？”她那双妩媚的丹凤眼轻轻挑起，凝视前方，秦萱竟然看出了哀伤。

“铁石心肠的白夫人也会落泪？”秦萱嘲讽道。

白芷笑了笑，又恢复了原来的媚态，说道：“小萱，你又不是没见过？”

秦萱纳闷，她何曾见过白芷哭泣，那女人，那般强势，冷血无情，谁能动得了她的心？这些年，向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她怎会有那落寞的时候？

“我可不与你玩笑。”秦萱要赶她走。

“你竟然不记得，那时你还给了我一块桂花糕。”白芷提醒她，眼里多了一分殷切。

“桂花糕？”秦萱眉头紧锁。

“看来你早已忘的干干净净了。”白芷眼里殷切的光散了，还略带着失落，若是秦萱未曾看错，她似乎可以看见白芷看着自己时，目光竟是如此柔和。白芷话语真假她秦萱不知，或者说，她从来没看透眼前这个女人。

“桂花糕与我何干？”秦宣缓缓走到白芷面前，摸了摸腰间的嗜血粉，如果可以，她现在就可以要了白芷的命，可是此刻她内心竟有些犹豫，并非她失去了恨意，她只是并不想就此了结了她。

白芷叹了叹气，娇声说道：“你竟是这般无情！”她漫步着，绕着秦萱缓缓转了一圈儿 轻眼一瞟，发现秦萱的耳坠有些熟悉，她愈看愈奇怪，便伸手去摸，秦萱微微侧身避开，拍开了她的手：“这是我娘亲的遗物，你休要乱动！”

白芷执意不肯，硬是将手再次伸出去，指尖迅速触碰到了流苏耳坠，倏然间她感受到了指尖有灼热感，她忍了忍，那生热之处竟裂出小血缝，疼痛不已，莫不是那耳坠上粘有毒物。她皱皱眉头，若无其事地缩回手，冷冷地说道：“此物是谁与你？”

秦萱见她提了娘亲，觉得白芷今日甚是奇怪，莫名其妙碰了自己的耳坠，还一脸难受地质问，她不解 ，从耳垂上取下耳坠，打量着，说道：“此话何意，这是我舅舅亲手赠与我的，他说是娘亲的遗物，你莫不是贪恋我娘亲这最后一点东西？”

秦萱别过头。

白芷轻笑：“果然如此，你也是太过相信他人了。”

“你是说我识人不清？真是可笑，哪怕我再糊涂，我也知道，世间没有比你更恶毒的人。

见她这般，白芷有些怒气，她长袖一甩，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满地碎片。

白芷大声说道：“反正你这碧椿源也不欢迎我，我这就离了去。那耳坠我要了，就当是你母亲为我赎罪，你恨就恨我，没脑子的东西！”她一把抢过秦萱的耳坠，夺门而出。

赎罪？难道不是她白芷要向娘亲磕头赎罪吗？，为何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秦萱挑了挑眉，满脸嘲讽，大声喊道：“你这人倒真是好赖不分，明明自己才是罪人！”

许久，没人回应，但秦萱知道，白芷就在门外，她的气息一直就在，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