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澳]珍·哈珀 著 发布时间:2021-03-18 15:14:46 字数:4631
  

  内森·布莱特起初什么也看不见,然后突然一切又尽收眼底。

  他已抵达斜坡顶部。路旁的地形虽然让他有些分心,但他的手仍牢牢地抓着方向盘。突然,那个场景出现在他面前,不过仍有数英里之遥。这让他有了充裕的时间,可以在它一点点变大时好好地观察。他看了一眼乘客座。

  别看。他本想这么说,但没有说出口。这么说没有意义,那个场景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看。

  内森原本应该把车开得更近些,但还是在离牛栏很远的地方就停下了。他拉上手刹,让引擎和空调继续运转。引擎和空调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是在抗议昆士兰十二月的热浪。

  “待在车里。”他说。

  “可……”

  内森没等对方说完,就砰地关上了车门。他走向牛栏,扯掉上部的金属丝,从他那一侧爬向他弟弟那一侧。

  一辆四轮驱动车停在牧人坟墓旁。毫无疑问,它的引擎仍然在运转,空调也在工作。内森穿过牛栏。驾驶座的门开了,他最小的弟弟下了车。

  “你好啊!”当内森走到可以听见他声音的距离时,巴布喊道。

  “你好。”

  他们在墓碑旁相遇了。内森知道他将不得不低头看着地面。他迟疑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内森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有动静。他转过身,用手指指着他车的方向。“嘿,待在那辆该死的车里!”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才能让远处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很严厉,可他本不想这样。他又试着喊了一次:“待在车里!”

  这次也好不了多少,但至少他儿子听见了。

  “我忘了你带着艾克桑德。”巴布说。

  “是啊!”内森等待着,直到车门咔嗒一声关上。透过挡风玻璃,他能看到艾克桑德的轮廓。艾克桑德十六岁了,看起来更像一个男人而非男孩。内森转过身,面对着他的弟弟,面对着那个还站在他面前的弟弟。他们兄弟三人,卡梅伦是老二。此刻,卡梅伦正躺在他们脚下,躺在墓碑旁边。感谢上帝,他身上已盖了一块褪色的油布。他又试着开口:“你在这儿待多久了?”

  巴布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答话,他经常这样。他的帽檐稍稍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抖了一下,说话的速度比平常稍慢:“我昨晚就到这儿了,就在天黑之前。”

  “哈里伯伯没来?”

  巴布又抖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在哪儿?和妈妈回家了?”

  “和伊尔莎,还有那些女孩。”巴布说,“他说要留下,但我说你在路上了。”

  “有人陪着妈妈也许会好一些。你没遇到麻烦吧?”内森终于看了一眼他脚下的那个东西。它看起来会引来食腐动物。

  “你指的是野狗吗?”

  “是啊,伙计。”

  当然是了。还能有别的东西吗?在这个地方,碰到其他麻烦的机会还真不多。

  “不得已开了几枪。”巴布挠着他的锁骨,内森能够看见他的南十字星座文身西方边缘的那颗星,“不过还好。”

  “那就好。”内森又感觉到了和巴布说话时产生的那种沮丧感。他真希望卡梅伦能在这里,帮他摆脱困境。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肋骨下方针扎一般地疼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喉咙和肺里热辣辣的。无论对谁来说,面对这种事都不容易。

  巴布的眼睛红了。他的脸没有刮,脸色因为震惊而凝重。内森猜他自己的脸色恐怕也差不多。他们有点儿像,但不是特别像。有卡梅伦居中,他们手足之间才更好地相处,因为卡梅伦调适了多方面的差距。巴布看上去疲惫不堪,尽显沧桑。这些天来,他一直都这样,面相比实际年龄要老。看见自己的兄弟已过而立之年,而非裹着尿布,内森不免有些吃惊。

  内森蹲到了油布旁边。它已褪色,边角被严严实实地塞在下面,就像一张床单。

  “你看了吗?”

  “没看。他们告诉我,什么也不要动。”

  内森根本不相信巴布,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或许是因为油布盖的方式不对。果然,当内森手伸出去时,巴布的喉咙发出了声响。

  “别碰,内森。没什么可看的。”

  巴布不擅长撒谎。

  内森缩回手,站了起来,问道:“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只知道无线电上说的那些情况。”

  “我很多都没听到。”内森不太敢看巴布的眼睛。

  巴布转移了话题:“我以为你答应了妈妈会把它打开,伙计。”

  内森没有回答。巴布也没再问。内森回过头来,视线越过牛栏看着他自己的土地。他看见艾克桑德坐在乘客座上,焦躁不安。他们上个星期一直沿着南面的边界移动,白天干活,夜晚扎营。前一天傍晚,就在他们即将收起工具时,一架直升机从他们头顶飞过,让周围的空气颤动起来。

  “他为什么这么晚还在飞?”艾克桑德当时一边眯着眼睛朝上看,一边问道。内森没有答话。夜间飞行既是危险的选择,也是不吉利的征兆。出事了。他们曾打开无线电,但那时已经太迟了。

  内森又看向巴布:“我在无线电里听到的够多了,不过这不意味着我听懂了。”

  巴布的下巴抽搐着。我跟你一样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伙计。”巴布又说了一遍。

  “好吧,给我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内森试图缓和他的不耐烦。

  前一天傍晚,在夜幕降临时,内森曾通过无线电和巴布简单地说过几句,说他天一亮就赶过来。他有很多问题,但都没来得及问。不能在一个开放频段上问,因为那样谁都可以听到了。

  “卡姆[卡梅伦的昵称。

  ]是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在巴布似乎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时,内森提示说。

  “前天早上,哈里说的。八点左右。”

  “这么说,是星期三。”

  “是啊,我估计是。可我没看见他,因为我星期二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

  “检查北边围场里的几个水口。按照计划,我要在那儿露营,然后星期三开车去莱曼山,和卡姆见面。”

  “为了什么?”

  “修中继天线塔。”

  内森知道卡梅伦的确能够修好中继天线塔。巴布一起去最多不过是递递扳手。此外,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莱曼山位于牧场的西部边缘,从家开车过去要四个小时。有了中继天线塔,远程无线电就能联系到

  那里。

  “出什么问题了?”内森说。

  巴布盯着那块油布:“我去晚了。我们原定中午一点左右见面,可我在路上耽误了。几个小时后我才赶到莱曼山。”

  内森等待着。

  “卡姆不在那里,”巴布接着说,“我想他是不是来了又走了,可天线塔还没有修好,于是我觉得可能不是那样。我试了试无线电,可根本联系不上他。我等了一会儿,然后朝那条路开去。我以为我会碰见他。”

  “可你没碰见他。”

  “是啊。我不断地试无线电,就是没他的信号。”巴布眉头紧锁,“我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是没有他的踪迹,于是只好停车。天要黑了,你懂吧?”

  在巴布的帽檐下,他的眼睛寻求着肯定的答复。内森点了点头。

  “你也没别的选择。”

  此言不虚。到了晚上,莱曼山漆黑一团。摸黑开车迟早会撞上石头或牛,或从路上滚落下去。若真是那样,内森的两个弟弟就都被盖上油布了。

  “可你担心了吗?”虽然内森能猜到答案,但他还是这样问道。

  巴布耸了耸肩:“有,也没有。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不错。”内森确实知道巴布是什么意思。

  他们生活的这片土地,很多方面两极分化,人们要么一切安好,要么处境糟糕,没有中间地带。再说了,卡梅伦不是观光客。他知道如何照料自己,也就是说他可能行驶了半小时,然后由于黑暗减缓了速度,并开到了路边。他的背包里可能还放着一瓶从后备厢的冰箱里取出的冰啤酒。当然,情况也许不是这样。

  “没人接收无线电。”巴布咕哝了一声,很沮丧,“每年的这个时候,那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而且塔也出了故障……”

  “那你做了什么?”

  “我在黎明时分开车上路,但还是过了很久,才有人接收到消息。”

  “究竟有多久?”

  “我不知道,”巴布有些犹豫,“我花了差不多半小时才找到路,然后沿路开了一个小时。结果,我在阿瑟顿只找到了几个白痴一样的新手。我费了老大功夫,才通过他们找到经理。”

  “他们在阿瑟顿雇用的人一向都是傻瓜。”内森说。他想到了邻近的、东北方向的牧场,它所涵盖的区域和悉尼一般大小。他以前说过,那里的职员也都是傻瓜,但通过他们,还是可以和别人取得联系的。“于是他们发了警报?”内森问。

  “是啊,可那时……”巴布不说了。

  内森计算了一下。到那个时候,时间大约已过去二十四小时,没人见过他弟弟或听到过他弟弟的声音。搜寻还没开始就进入了紧急阶段。无论如何,周边的每个牧场都会被通知到,所有人手都会到位。由于地域辽阔、人手不多且相距遥远,凑齐人手可能要花很长时间。

  “飞行员发现了他?”

  “是啊,”巴布说,“终于发现了。”

  “飞行员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他是阿德莱德附近的承包商,这整个季度都在阿瑟顿工作。有个警察通过飞行通信找到他,让他低空飞一回,查看道路。”

  “格伦联系的?”

  “不是他,是别人。可能是警察局里别的人吧。”

  “应该是。”内森说。飞行员到底还是看见了卡梅伦,还算幸运。牧人坟墓距离莱曼山和主要搜索区有两百公里。“他是什么时候把消息报进来的?”内森问。

  “下午晚些时候,那时大多数人还没赶到莱曼山。差不多只有我和哈里在附近,可我距离这儿的车程比哈里近一个小时,于是我说我过来。”

  “卡姆那时确定无疑已经死了?”

  “飞行员是那么说的。他说他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警察开着无线电,让他做了这一切的检查工作。”巴布愁眉苦脸地说,“我在快日落的时候到了这儿。那个家伙已经给卡姆盖上了油布。好像是警察让他这么做的,不过他很想赶快离开。他不想晚上被困在这里。”

  内森觉得飞行员做得没错。换作他,他也不想待在这儿。他感到难过,因为任务落在了巴布身上。

  “既然卡姆和你约了在莱曼山见面,那他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哈里说他在记事簿里写了他要去莱曼山。”

  “没别的吗?”

  “除了哈里说的,没别的。”

  内森想起记事簿。他知道它放在房子的后门处,挨着电话。那座房子曾经是他们爸爸的,后来成了卡梅伦的。在过去的岁月里,内森不止一次在上面写东西,也不止一次没写,要么忘了,要么懒得写,要么不想让人知道他要去哪儿,要么找不到笔。他感到脖子被晒得热辣辣的。他看了看手表,表上的数字蒙了一层细细的红色尘土。他用拇指擦了擦。

  “他们预定什么时候来?”

  他们指的是警察和医生,两个人,一方一人。不是一队人马来这里。

  “说不准。他们在路上。”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到。内森又低下头,看了看油布,看了看尘土中的痕迹。

  “他看上去没受伤吧?”

  “我觉得没受伤。至少我没看到。只是热、渴。”巴布低着头,用他的靴尖触着尘土圆圈的边缘。他们兄弟俩都没提这个圆圈,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他们见过濒临死亡的动物弄出来的相似的图案。内森突然有了个想法,于是就四下望望。

  “他的东西都在哪儿?”

  “他的帽子在油布下面。没别的东西。”

  “什么?什么也没有?”

  “飞行员说的。警察让他检查,拍些照片。估计他没看见别的东西。”

  “可……”内森又扫视了一下地面,“什么也没有?连个空水瓶也没有吗?”

  “我觉得没有。”

  “你认真看了吗?”

  “你可以自己看,伙计。你长着眼睛呢!”

  “可……”

  “我不知道,行吗?我什么也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了。”

  “好吧,好吧。”内森做了个深呼吸,“可我想,飞行员发现了车吧?”

  “他发现了。”

  “在哪儿?”他现在懒得隐藏他的沮丧了。就像他们爸爸过去常说的那样,问牛都比问该死的巴布强。

  “在路附近。”

  内森盯着他:“哪条路?”

  “还能是哪条路啊?我们那条。边界的这一侧,你的牛栏往北一点儿。上帝啊,无线电上都说过了,伙计。”

  “不可能。那儿离这儿有十公里。”

  “我估计是八公里,不过你说几公里就几公里吧。”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沉默不语。太阳高悬,墓碑投下的那么一点儿阴影缩小得几乎没了。

  “这么说,卡姆抛下了他的车?”在内森的脚下,地球在它的自转轴上微微倾斜。他看了看弟弟脸上的表情,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清楚,只是……”

  他的视线越过他的弟弟,望向长长的、静止不动的地平线。他能看到的唯一运动的东西是巴布的胸膛。随着呼吸,巴布的胸膛一起一伏。

  “你去看车了吗?”内森说。

  “没有。”

  内森知道这次他说的是实话。他扭过头看看。在座位上,艾克桑德模糊的身影向前倾着。

  “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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